古老的茶马古道和糖房村庄

发布时间 : 2022-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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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马古道的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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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顺下线,就是顺宁(现凤庆县)到下关的一条茶马古道,很少有人再看到保存完整的茶马古道了,当顺下线成为人们研究普洱茶的一条重要线索在书上泛谈的时候,鼠年开春,我再次来到位于滇西茶马第一镇的鲁史,在友人的带路下,踏上位于鲁史镇糖房村一段鲜为人知却保留完好的茶马古道。

1913年以前,中原文化传到滇西凤庆县,必经一条古道,即从下关到巍山,过鲁史,再经过糖房、金马、新村三个驿站,到凤庆县城。从鲁史到凤庆县县政府所在地的凤城一百多公里的山路遍布崇山峻岭间,其中一处叫黑山门的关隘更是险要。离黑山门4公里有一个叫糖房的村庄,正是顺下线上一个独特的小村庄,商客从巍山到凤城来到黑山门时天色渐晚,就不能再贸然前行了,黑山门时有盗贼出没,轻则要钱要物重则要你性命,谁还敢前行。传说中的糖房村土地贫瘠,除了石头与几棵松子树外没有其它特产,当地老百姓生活清贫,倒是这里的大麦能熬制出鲜香甜美的麦芽糖。因此,一年四季都有麦芽糖的香甜荡漾在糖房村四周,这个村就叫糖房。糖房人热情好客,每每遇上不能再继续翻越黑山门的客商,都会腾出最好的被子让你用,拿出最香甜的麦芽糖让你吃。如果客商真的有事急着要连夜过黑山门,他们就会组织起村里的男青年,点燃火把唱着粗犷的山歌把客商送出黑山门去,只为糖房村人对外来人特有的情意。

顺下线既是一条官道,当时的朝庭圣旨到边疆的思普地区,要经过这一条线,又是一条商道,普洱府起程的大马帮又要从思茅到普洱,再经过顺下线,最终到达康藏。这一条顺下线,得益于普洱茶的清香,给沿途的村庄平添了浓重的茶文化风情,让茶的清芬浸透糖房的每一间老屋,随处可见的拴马桩、锈迹斑斑的马掌、闲置不用的马驮马鞍以及还圈养着牛羊的圈房,都能说明现在有些落寞的糖房当年的繁华。当我站在马圈前,又仿佛听到当年大马帮的铃声。顺下线凤城到鲁史段的茶马古道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仍然马来人往,尽管这时已没有从巍山大理前往凤庆县城的客商马队,但沿途村落自发组织的马帮,始终承运着乡亲们衣食住行的一切,因此,这一条茶马古道随着八十年代凤鲁公路的通车才渐渐变得荒芜起来。

顺下线最完整的茶马古道在糖房村到黑山门一段,这段路仍然可以轻易读出大马帮的足迹。这段路与这个叫糖房的村子很少被提起,是因为这个村只有十多户人家吗?还是由于这个村实在贫穷,我不得而知。糖房啊,我已闻不到麦芽糖的芳香与甘甜,已见不到那些煮沸着大麦的铁锅,当然也看不到为旅客的到来在阳光下翻晒着棉被的小媳妇了。阳光直射到青石板屋顶,现出耀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全部是石块堆砌的屋墙整齐划一地支撑着一间间上了年纪的屋,看上去有些悬。村子里很少见到孩子,村口几位老人在一棵开着花的杏子树下聊天,他们说着村背后青石板厂的效益,说着村子里过年回来的那些打工孩子的事,他们的脸上平淡得出奇,说到回村里的一位打工妹发了财,跟了一位大老板的事,他们一样显得平淡,讨生活嘛各有各的方式,老人们似乎对钱与当老板的小秘之类事不感兴趣。说到茶马古道,他们却显得有些激动,一位老人拉着我的相机,要我去看踏进几尺深的马蹄印,一位老人要我去看当年他爷爷给客商喂马的水槽,一位老人则微闭着眼问我要不要他家祖上传下的普洱茶。我们的话题就此展开了,老人们听说我是来看茶马古道的,又都相约着带我去看最值得看的那段茶马古道。

应该说保存最完整没有人为修复痕迹的茶马古道是糖房到黑山门4公里的这一段,沿途随处可见拴马桩与歇马处的痕迹,古老的原始森林让当年的茶马古道保持得完好,苔藓铺满岁月的马蹄,发白的的石块间隙,挤出不怕霜雪的小草。老人们一件件讲述着当年大马帮的故事,从老人口中,我又看到当年大马帮来来往往的画卷。现在,这些农户家仍然喂养着为数不少的骡马,因为山高坡陡,收获与播种离不开这些牲畜。只是凤鲁公路修通之后,这条茶马古道越来越老,记载着那段远去的茶马古道史。

据史书记载,清乾隆26年(1761年)顺宁知府刘靖督土民修建青龙桥于镇南金马明子山脚下的澜沧江上,这是清代顺宁第一宏伟建筑,桥的修建对顺下线的成功开劈起到了重要作用,走过澜沧江过金马翻越黑山门,就到糖房。当时作为茶马古道重镇的鲁史由于缺水,许多客商只好选择的与鲁史邻近的糖房作为食宿点,一来这里民风醇朴,据说基本上没有偷窃行为发生;二来这里有水可喂马,清澈的山泉源自村背后的悬崖峭壁,就是一泡鸟屎也无法屙到水里面,还有就是这里的麦芽糖非常好吃。一时间,小小的糖房村车水马龙,成为远近闻名的客站,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青龙桥的建成。青龙桥建成后,交通进一步得到发展,促进了鲁史地方经济的繁荣。鲁史古镇门市林立,商号增加,绸缎、洋纱、棉布、盐巴等内地的产品和本地的茶叶、核桃、木耳等土特产品以此作交易的集散地。当地人把内地物资运往边疆;内地人到凤庆赶春茶会,购买茶叶后从鲁史返回故乡。昆明、大理一带茶商又将凤庆的茶叶贩卖到丽江、迪庆、西藏等地,鲁史作为茶出凤庆运向各地,同时各地的文化又通过鲁史向滇西深处发散。

主要的线路有三条:1、凤庆(顺宁)鲁史巍山下关丽江中甸西藏;2.、凤庆(顺宁)鲁史下关昆明省外;3.大理下关巍山鲁史凤庆(顺宁)镇康耿马缅甸。不论哪一条道,都得经过糖房,都得经过黑山门,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糖房是滇西茶马古道不能淡化的一个站点。

据史料记载,康熙四年(1665),云南北胜州(今丽江地区永胜县)设立茶马市场后,凤庆茶叶产品开始流入丽江。20世纪20年代,大理喜州严子祯在下关建立永昌祥商号,开始生产经营沱茶和藏销紧茶,并在叙府(今宜宾)、重庆、汉口、上海和缅甸瓦城设立分号。而凤庆晒青毛茶,又是永昌祥沱茶产品必不可少的原料(当时永昌祥商号所生产的沱茶有三个牌子:一个是本牌沱茶,重九两二,用明前春尖制作,双江茶占60%,凤庆茶占40%;一个是副牌沱茶,重八两二,凤庆茶占60%,勐库茶占40%;还有一个是正记牌沱茶,重八两二,同样是取勐库茶香味浓郁,凤庆茶兼备外形美观之特点制成)。因此,严子祯于1928年在凤庆专设永昌祥商号,与各路茶商竞购凤庆青毛茶。到20世纪30年代末,凤庆的茶叶商号发展到20多家,其资本不一,但以严子祯开设的永昌祥一家最大,全县之茶半数以上被严子祯收购。所以,300多年来,随着茶树渐栽渐多,茶叶产量越来越高,以茶为主的各种山地商品也就以凤庆为中心,由马帮沿着顺下线倾销各地。

现在,茶叶已经成为糖房村主要经济作物,过去以木材、石头为主要经济支柱的格局已经被打破了,这都得益于茶马古道历史的影响。一位大理的商人为了表达对糖房一家人的感激,承诺只要这家人栽种出茶,不论多少他都高价收购,一位顺宁(凤庆)的马哥头为了给处于贫穷的糖房人一点出路,竟然趁老板不注意,偷了些准备运往下关的茶籽给一家人种植。说起这些,几位老人一脸感激,一位老人因此自发地成为茶马古道的保护者,有人要挖古道上的石头去盖房,他认真劝说,让年轻的人到自家承包的山上去找石头。每次有游人来看古道,他都会放下手中的活去作陪,老人家作陪没有任何报酬,私下他给村里人说,他是怕来人拿去了古道上印着马蹄的石头。

老人们带着我重走了一段茶马古道,凹下去的石头,是当年大马帮写下的传奇啊。一条新修的公路绕道远离,是村里为保存茶马古道而作出的举措,这一绕就多花了几万钱。几万元钱可以让冬天里光着脚的孩子有温暧的教室上课,可以让渐渐枯竭的水源多一处来路。村里自发成立护村队,村里没有什么可护的,就护这一段茶马古道吧,村长说,保存下这一段路也许赚不了钱,但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糖房被茶香浸染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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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马古道上的石头村庄


这是一个承载滇西茶马古道700年历史的村庄。滇西茶马古道是唐宋以来至民国时期汉、藏之间以进行茶马交换而形成的一条交通要道。路线有两条:南线由云南的普洱——大理——丽江——中甸——西藏的察隅——波密——拉萨——日喀则、江孜、亚东、柏林山口,分别到缅甸、尼泊尔、印度;北线从四川的雅安——康定——西藏昌都——尼泊尔、印度。本文所写的石头村,正是位于南线从普洱到大理这一条中的一个小村庄。

龙年开春,我徒步踏上了滇西茶马古道保留得最完整的凤庆县鲁史镇至塘房村这一段。

塘房距鲁史镇约6公里,沿着弯弯曲曲的古道,跟着猎奇的游人一直向上攀登,刚开始还感觉有使不完的劲,可是,不一会儿我就感觉气喘嘘嘘,大腿酸痛,干脆拿着相机在路上拍起照片来。此时,一个村民赶着马,身上扛着百十斤重的小型农用机械,竟然在古道上健步如飞。我与他攀谈古道的历史,小伙告诉我,这段路是茶马古道赫赫有名“九曲十八弯”,到塘房村还早着哪。随后,他唱着“身着大地头顶天,星星月亮伴我眠。阿哥赶马走四方,阿妹空房守半年”的赶马调很快消失在古道的尽头。

据史料记载,康熙四年(1665),云南北胜州(今丽江地区永胜县)设立茶马市场后,凤庆茶叶产品开始流入丽江。20世纪20年代,大理喜州严子祯在下关建立“永昌祥”商号,开始生产经营沱茶和藏销紧茶,并在叙府(今宜宾)、重庆、汉口、上海和缅甸瓦城设立分号。而凤庆青毛茶,是“永昌祥”沱茶产品必不可少的原料(当时“永昌祥”商号所生产的沱茶有三个牌子:一个是本牌沱茶,重九两二,用明前春尖制作,双江茶占60%,凤庆茶占40%;一个是副牌沱茶,重八两二,凤庆茶占60%,勐库茶占40%;还有一个是正记牌沱茶,重八两二,同样是取勐库茶香味浓郁,凤庆茶兼备外形美观之特点制成)。因此,严子祯于1928年在凤庆专设“永昌祥”商号,竞购凤庆青毛茶。到20世纪30年代末,凤庆的茶叶商号发展到20多家,从此,凤庆茶由马帮沿着“顺下线”倾销各地。

沿着古道一路向上行进,阳光透过湛蓝的天空投射到山头上,让山林遍染了一层金黄色,清冽的山风吹过,卷起一层层的落叶,抬头仰望天空,干枯的树枝屹立在蓝白相间的天际,直指苍穹,显现出顽强的生命力,在那密密的枝杈里,孕育着来年生机勃勃的绿色和百折不死的生命之魂。脚下的道路崎岖坎坷,这真的就是那条千年的古道么,千百年来,这条道路曾经是何等的繁华,过往商贾,游人如穿梭般的从它身上走过,它也曾承载着多少人的希望和梦想,谁又能说清楚,在它身上演绎过多少感人的故事呢,世事如烟,沧海桑田,它如今就像一位耄耋的老人,静静的躺在这里,在它的梦里,是否还依稀记得那往日的繁荣以及行人如织的那些年代?如今,只有偶尔路过的徒步探险者和匆匆而过的狩猎人还能让它偶然醒来,可是,又有谁能静静聆听它的故事呢,那划过枝头的风声,是否就是它的低声哀怨。

到达塘房村,我们的目光被石头房屋豁然点亮,瓦是石板,墙是石墙,地是石地,石头做成的房子里,住着终年和石头相伴的人。

石头是塘房的财富,这里产的石头像千层的油饼,用扁锤沿石角一敲,就能起下一大块。一层一层的石板,像一本厚厚的书,层次之间不粘连,只要你乐意,就可以随意的翻阅。村民们建房就地取石,不做任何二次加工,没有污染,无需能源。石材是天然具备的,木材是自然生长的,粘接的材料无需运输。墙是石头砌的,支离的碎石,平面往外地块块砌起,不用半点沙灰水泥粘合。石墙的顶上,再架木椽,木椽的上面,再铺石板。石板从檐口铺起,块块叠压,至脊而收。石材的地基,石材的墙体,石材的屋面,天然的材料,被塘房村人巧妙利用,筑屋造房,建宅修舍。村里的老人说,这样独特的石板房,雨季,屋顶石板遮挡,水不入室。晴天,满室潮气蒸发,沿缝隙罅漏四散飘逸,室内很快又可干爽如初,居住于内,冬暖夏凉。

大块小块的石板,充当了遮风挡雨的屋瓦,参差不齐的石板,在一幢房子的屋顶上,都被派用到了最为恰当的位置。这就是塘房村人的高明,深知才尽其用、物尽其能之理。对于石板来说,再不规则的长相,塘房村人都能给它们找到最为恰当的位置。

石头垒成的房子毕竟不能建得太高大。在村里,几乎每间屋子都一般大小,而且结构也基本相同。屋子都不高,高一点的人走进屋门,可能还得稍微低下头。并且,每间屋子里都没有一扇窗户,只有一个天井,是屋子采光的重要途径。

走进一户人家,里面别有洞天,大大的天井里,有石头砌的猪圈、鸡窝,院里有长石头条搭的凳子,地面用薄石条铺成。猪圈里喂猪的槽子是石凿的,洗衣服的搓板是石板做成的,捣蒜用的也是石锤、石臼。小院里香椿、月季花、木槿花香味弥漫。

主人家在办喜事,几个小伙正往青石板上放肉,我们一问,才知道要做塘房特色菜——青石板烤肉。石板能烤肉?我有点不相信,因为石板遇火加热会炸裂,怎么能把肉烤熟?带着好奇,我到了烤肉的厨房要一睹石板烤肉的真面目。几个烧得火苗通红的炭火盆并排支在厨房里,炭火上有一块石板搭在上面,另一块一摸一样的石板压在烤肉上,打开上面的石板,果然里面夹着猪肉在烤。这种石板烤肉就是用新鲜的猪肉直接放在石板上烤成的,工艺很简单,石板烤出的肉外观看焦黄焦黄的,让人垂涎欲滴。割下一块来,嚼在嘴里,味道既香又脆,不像直接在炭火上烤出的肉有烟熏火燎的味道,也许,这应该是人们爱吃塘房烤肉的真正原因。

石水缸是塘房人家的必需品,每家每户都有,这家家必备的石水缸,样式并不统一,有的能装十多担水,有的只能装两三担水;形状上,正方形、长方形居多,当然也有正六边形等。水是从屋后的树林里用水井槽引来的,水井槽用龙竹或整棵的圆木挖成,涓涓的山泉沿着高高低低的水井槽,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坡,把塘房人家的石水缸装得满满的,做饭、洗菜时就舀水缸里的水用。村里的老人说,石水缸装的水清凉冰爽,我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一气喝下,那沁人心脾的清凉和痛快深入五脏六腑。

走在村里石头铺成的小道上,不知是否因为经年累月的缘故,高高低低的石头路也不觉得崎岖。犹如走进了时光隧道,仿佛回到了古代的世外桃源。

据史料记载,1693年农历八月十四,徐霞客从保山市昌宁县进入凤庆县城,与前往下关的马帮一道走上了茶马古道,乘竹筏渡过澜沧江,翻越骡马萎坡来到塘房村歇脚。据传,一老者还用石板烤茶热情招待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有幸在另一户人家品尝到了青石板烤茶。青石板烤茶是塘房村人的一种独特饮茶方式。石板是薄片青石,质地细腻而均匀,似乎不容易找。在温火上预热十多分钟后,石板都有些烫手了。主人从竹筒里取出几小撮早已准备好的晒青茶。这可是开春第一尖春茶揉制的呢,据说是专门款待第一位踏春而至的客人。诱人的茶在青色的石板上欢快地翻滚着,烤茶最讲究火候,几个来回叶色渐渐由棕黄色变成棕褐色,整个院子也已经是茶香漫溢了。将烤好的茶叶收入备好的竹筒,所有的茶具都是竹制的,据说这样茶才更香。

老人们说,塘房是一个被茶香侵泡的村庄,当年茶马古道最盛的时候,每天来往的人像排队一样的经过。据《滇南新语》记载,在明代,凤庆就能用手工制造出太平茶、玉皇阁茶,色、香、味可与龙井茶媲美。有了这样的好茶,清乾隆26年(1761年)顺宁知府刘靖督土民修建青龙桥于镇南金马明子山脚下的澜沧江上,走过澜沧江过金马翻越黑山门,就到糖房。青龙桥连通的茶马古道上茶事不断,凤庆茶源源不断进入内地、上贡朝廷、远销东南亚,茶叶也成为凤庆人的“绿色银行”。每逢街天,悠长的山街成了各种茶叶交易的场所,那叶形平肥的“尖山云雾”、条索分明的“太华茶”、细润色正的“银毫”、秀美质佳的“特级功夫茶”……各色茶叶摆满悠长的街巷,浓郁的茶香令人心旷神怡。在茶市上,随便坐下与茶农闲话家常,都能拉出一大堆茶诗、茶经、茶文、茶德等等话题来。彼此兴致浓了,甚至会忘了买卖之事,沉浸在茶话之中。真可谓“茶中日月长,茶话情根深”。

或许正是受凤庆悠久的种茶、制茶历史熏陶的缘故,在塘房村,人们从茶园采回鲜嫩的茶叶,洗净晾干后用手揉软搓细,放进一只大碗中,再加上柑橘叶、酸竹笋、大蒜、辣椒、盐巴等佐料拌和,就成为一碗“凉拌茶”。这种茶,滋味变化多端,苦中透出暗暗鲜香,是下饭的好凉菜。有的则把采来的新鲜茶芽放进小缸里,撒上盐巴拌匀,层层压紧,腌制几个月后,拌上佐料,也是开胃佐餐的好菜。当然也有三五人相聚一起,持一杯茶香,怀一份闲情,细细品茗,渐渐境宁心净,在幽香芬芳中涤尽俗尘,享人生之无穷真趣。

塘房村子偏僻,但这里生产的茶味道好,香气浓,那香气,据说,在村庄山顶的黑山门都可以闻到。塘房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制茶,能不香么?何况,四周都是茶山,即使没有烘焙茶叶,村子也被茶山的阵阵清香氤氲着。何况,村里的人家都爱喝茶,日泡茶夜泡茶,茶汤的香气不时腾挪着。几十年数百年,这里的房砖屋瓦,这里的柴门木窗也该都贮满了茶香。

特别是清明时节,村子里的人都要分捡茶叶。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个个手指灵活,动作麻利。面对竹蔑盘里堆着的待分捡的茶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男人,也变得轻柔灵巧起来。茶对塘房人受益最深,塘房人对茶的感恩也最重。茶祥和的性味熔铸成了塘房人淡泊名志的个性,他们不骄不躁,安于现状,默守着“明窗净几安居好,清茶淡饭滋味长”的格言,一生一世耕作于茶园之中。许多年来,塘房的这种个性,就像苏辙在《茶诗》中所写的一样:“枝枯叶硬天真在,踏遍牛羊未改香”,他们的个性已与茶的风格无异。

1927年,我国当代著名作家艾芜南行时,也是与马帮结伴,经过云南驿、顺宁、塘房、鲁史、保山等地到达缅甸的。抗日战争期间,鲁史至顺宁驿道还一度成为抗战军需物资的重要供给线,大量的军用民用物资都从这里进出……由于塘房交通位置的重要,直至民国时期始终是中外客商汇聚的繁华村庄。

1938年秋,中国原有的红茶产区在日军侵华过程中沦陷,红茶作为重要战略出口物资货源断绝,为换取外汇,支援抗战军需,中国茶叶贸易股份公司派著名茶叶专家冯绍裘到云南开辟新的红茶生产基地。多方考察后,冯绍裘终在凤庆觅得制作上乘红茶的鲜叶,着手试制属于云南的红茶并一举成功,定名为“滇红”。首批“滇红”通过凤庆、塘房、鲁史古道、祥云,从滇缅公路运到昆明,再装进木箱铝罐,转运香港出口,转销伦敦,以每磅800便士的最高价格售出,立即引起世界茶界的轰动。鲁史古道也成为那段日子唯一驮运过红茶的茶马古道。新中国成立后经过无数“滇红人”的辛勤努力,“滇红”得以发扬光大。1996年,为了做强做大“滇红”,云南省凤庆茶厂整体改制为云南滇红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继续承担起传承“滇红”的历史重任。滇红集团出品的“滇红特级工夫茶”在1958年被认定为国家外事礼茶,1986年其作为国礼赠送来华访问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从此,香高味纯,形美色艳,品质独特的滇红茶与印度、斯里兰卡红茶相媲美,成为中国乃至世界名茶。

核桃是塘房村的摇钱树,塘房村民倚山而居,每户人家房前屋后大都是核桃树。道路旁、地角边,或者半山坡上,到处都生长着核桃树,一棵棵,一片片,星罗棋布。我们去的时候错过了核桃树葱绿的季节,此时的核桃树光秃秃的,或多或少让人看起来有些萧条。村里人告诉我,谷雨过后,玉米苗刚刚冒出尖儿,核桃油绿的叶子就会像一双双绿色的小手,在春风中向人们飘然招手,一串串绿绒绒的花朵,倒挂在绿叶丛中,那是春天的田野一道道亮丽的风景。

“八月十五核桃香”。当地村民已习惯的认为,到了农历八月十五,核桃仁渐渐饱满,可以放开嘴去品尝。在这个时候,你漫步山野,一串串又大又圆的核桃,挂满了整个枝头,远远望去,像挂满了一串绿色小灯笼。有的树枝的因核桃结得太多了,把树枝压得趴到地面来;有的挂满核桃的枝条,甚至伸进小院里。核桃青果最好吃,从树上采摘下来,用专制的核桃刀,把白胖胖的核桃仁拔出来,轻轻剥掉仁外边一层白生生的薄皮,油而甜,味道极美。

当然,最好吃的还是塘房核桃糖,塘房产大麦,当地人用玉米面、大麦芽等熬成糖稀,粘稠状,呈黄黑色。玉米是塘房村的特产,它的甘甜很能讨好塘房高海拔的土地,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糖稀是对白糖严重匮乏的一种补偿,在塘房却意外与核桃结亲,成为那个年代里特有的风景和味道。

走出塘房村,寻一处墙边的石凳歇歇脚,摘一束在石缝中长出的野花闻闻香,看屋前公鸡昂首阔步踱过石头的街道。夕阳西下,身边和脚下的石块静静地闪烁着岁月的印痕。我知道,那些深深浅浅的印记,明明暗暗的沧桑,那是一种无言的石头历史,更是一种特有的村落文化,塘房以特有的魅力,支撑起了滇西茶马古道一方数百年的历史,这是一条辉煌的道路,这是一部生活的历史书籍,无论什么时候,都永远值得我们用心去阅读,永远值得我们用步伐去丈量。

守护茶马古道的寂静村庄


茶马古道自唐代开始茶马互市而逐步发展起来。

在荥经,茶马古道与古南方丝绸之路重叠,绵延千年的古代贸易史诗于此上演。

在淹没于崇山峻岭间的茶马古道上,拐子窝、马蹄印,清晰可见。

荥经县凰仪乡崃麓村,曾经是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驿站。正是无数个像它一样的节点,将背夫的行程串连成一条横亘于时空的道路。远离国道,古道渐渐萧条,一座座如崃麓村一般的村落依然静静地陪在古道身旁,曾经车水马龙的古道驿站的身影若影若现。

沿108国道,从荥经县向西走约8公里,到达花滩镇,进入镇中不远处的三岔路口,有一指路牌安靖乡8公里,顺其方向所指,左拐进入一条路平、车稀、人少、景美的乡道。顺着乡道盘山而上,约50分钟左右,便到达了山中的这个小村--凰仪乡崃麓村。

村中一条宽约4米曾经的南丝古道石板路,已经被水泥覆盖,蜿蜒着伸向群山之中。

cūn裂水泥路面的岩石上,深深的拐子窝唤起了这座小村庄的古道记忆。

古道两旁明清木结构建筑风格的民居,沧桑古朴,这些民居曾经乃是背夫落脚和马帮暂歇的幺店子。

凰仪镇旧称黄泥堡,是旧时南丝古道上翻越大相岭的集散点,总路口曾经是个十分热闹的大乡场,当年号称小成都。当年镇中酒馆、茶馆、饭馆、旅馆、烟馆、赌场鳞次栉比。镇中商贾云集,物资贸易发达,经济很是兴旺,十分热闹繁荣。

从古代此路开通一直到现代的公路未通车时,这里都是通往西昌、云南的必经之道。离凰仪古镇不远的九折坂还曾经上演过东汉时孝子回车,忠臣叱驭的历史故事,并遍载于有关邛崃山系的典籍方志之中。从凰仪古镇出发翻越大相岭,到达草鞋坪有二三十公里,而下到汉源县清溪古镇才七八公里,中途要经过二台子、小关、邛崃大关、团团筛、石垭口、九竹子岗岗、草鞋坪、二十四盘等险路难隘。

古道老人记忆

崃麓村就是凰仪乡的一个缩影。今年84岁,在这座小村子中土生土长的李炳明如此对自己生活的小山村做了个总结。

记者的到来,打破了这座小村的宁静,老人们都围上来,在老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叙述中,曾经繁盛的村落面貌渐渐清晰了起来:

傍晚,夕阳。

拐子有节奏地杵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马脖子上铜铃随风轻摇,围在柴火堆边烤火的店家就知道有顾客来了。

街边的玉米馍馍和窝窝头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二十公斤面粉,一块0.5公斤,店内古车锅中,翻动着明日背夫的食粮。

长兴店、中和店、天顺店、宜丰店的客房之中已灯火通明

迟来的背夫匆匆走进店中,将方桌子似的茶包卸下交由店家看管,把汗巾往背上一甩,伙计便开始了忙碌

村子里以前卖玉米馍馍都够养活一家人。同样84岁,曾经开过幺店子的任秀英如此形容小村繁盛时候的情景。

在李炳明的记忆中,儿时最有意思的便是从一队一队的马脖子上盗铃,悄悄钻到马队中,轻轻拉住铃铛,小刀一划,铃铛就到手了。谁能把头马脖子上巴掌大的铃铛拿到手,孩子们就要听他的。

村中很多地方都已经被新修的房子覆盖,原来在村子里有一座大戏台。

四十天一直接连不断地唱川戏,戏台子的柱子要两个娃娃才抱得拢。

天顺店大得很,以前部队来了一个连,全住下了。在老一辈的眼中这座小村庄承载着荣耀和他们的趣事,岁月推移,如今能说出个大概的老人已经所剩无几了。正如小村庄一阶一阶延伸向远方的石板路和石板上的拐子窝,已被水泥渐渐覆盖。

古道希望重燃

当年修路的时候本来认为国道要从这儿经过的,结果国道绕了个弯,从花滩走了。李炳明对当年的国道选址依然耿耿于怀。

自从国道绕开这个曾经繁盛的小镇,从村子经过的人渐渐少了。村中的大大小小的幺店子都成了村民住宅,曾经住满背夫的二楼已经堆满了杂物,有的甚至已经渐渐荒废。村民们自然也不能依靠曾经的区位优势卖玉米馍馍养活家人了。

年轻人基本上都朝外面走,很多人对村子以前的事情也不感兴趣了。任秀英感叹道。

近一个世纪,除了简单用水泥铺成的村道和几处新建的房屋,小村的面貌没有多大变化。

当地老人殷造玉说道,最近到我们这人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沿着村子旁边的盘山公路上去大概二十多分钟,也是个看鸽子花的好去处。

小村子由繁盛到鲜有人来,再到如今来客渐渐增多,经历了一个循环,村民们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看鸽子花的人多了,人们又晓得这个小村庄以前是啥子样子,这儿说不定又可以像以前一样闹热了。李炳明盼望着。

最古老的茶马古道


因为有茶,所以有了茶马古道。

茶马古道是一个庞大的交通网络,是以川藏茶马古道、滇藏茶马古道和青藏茶马古道三条大道为主线,辅以众多支线、附线构成的道路系统。而雅安,既是茶马古道川藏线的起点,也是最早向西藏输入茶叶的原产地。宋代时,官府曾在雅安设立“茶马司”,清代更将雅安指定为专为藏区生产茶叶的基地之一。

再看雅安境内的茶马古道交通网络,知名茶学、茶文化专家、市茶叶学会顾问李家光说:“历史上有三条线从雅安出发。”深入发掘三条线的历史,就会发现雅安的茶马古道不仅历史最悠久,且线路最广阔。

三条线路上,具有众多的旅游资源。李家光希望,2010年雅安能举办一个千年茶马古道大型旅游活动,以茶马古道来推介藏茶,因为藏茶和茶马古道是“兄弟”,将藏茶与茶马古道打捆打造,将有利于藏茶品牌的宣传。

近日,记者与市茶叶学会相关人员一道,听李家光讲起了茶马古道的往事……

第一条茶马古道从天全县开始,也称为旄牛道。

历史的碎片不断在李家光脑中闪现,他说,宋太祖初年,吸取了前朝的教训,更加注重民族关系。所谓前朝的教训,是指唐代后期,西南边缘地带的吐蕃和南诏联合起来,攻打四川,导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四川的汉源、雅安被吐蕃占领,成为真空地带。宋朝建立初期,就对西南边缘的少数民族采取怀柔政策,安抚、封官、赏赐。在那个时期,雅安的黎州(今汉源)、天全是边防要塞,挨临着多达十几个少数民族。

于是,就在天全县组织天全“土军三千,茶户八百”,形成一股势力,防止吐蕃的进犯。李家光认为,“土军三千,茶户八百”只是一个概数,实际数量肯定不止。这里的“土军”指的是民兵,而“茶户”所生产的茶叶,就用来赏赐顺从朝廷的吐蕃等少数民族。

追溯历史,茶叶在宋代就是一种普遍种植的农作物,在雅安,除了石棉和汉源,到处是茶,当时四川的茶叶产量居全国之冠,占全国总产量的40%左右,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茶。

茶叶多了,就需要运输。茶叶从天全运出,经荥经到汉源,这条路也就是历史上的旄牛道。据说,远在西汉时期,蜀郡的商人就常以布匹等本地特产与大渡河外的牦牛夷、邛等部交换牦牛、马等物,因此,这条道史称旄牛道。

到了汉源后,旄牛道再分为两条线,一条到康定,另一条经过邛都(今西昌)到越西、云南,继而出国。后一条路,也就是传说中的南方丝绸之路。

李家光说,这条最古老的茶马古道,不仅起到了稳定民族关系的作用,还加强了茶马贸易,加深了交流。

古老的滇藏茶马古道


位于中国西南边陲的茶马古道,与丝绸之路、唐蕃古道一样,都是中国古代通向西域的主要商贸通道,而茶马古道分滇藏和川藏两条路线。

据史料记载,滇藏茶马古道早在唐代就已存在,最初只是用于军事目的。相传大历十四年(779年),吐蕃与南诏王阁罗凤联合了20万兵马,分兵三路准备进攻成都,欲在成都建立东府。为此,吐蕃军队在横断山脉艰难地开辟了几条网状的栈道,用以输送军队。

后晋天福二年(937年),段思平建立了大理国,成为云南最强大的封建集权统治者,同时也促进了当地的经济发展。当时,吐蕃与大理国的贸易不但没有间断,反而因大理国与宋朝建立大型的互市而有所扩大。当时大理国主要向内地输送马匹、牛羊、鸡和刀、毡子、甲胄、漆器等工艺品,还有一些麝香、熊胆之类的珍贵药材,从内地可获取汉文书籍、缯帛、瓷器、中药材、金属工艺品等。吐蕃则从贸易中获得了用以制造农牧工具、刀具的铁以及茶叶、布匹、糖等商品。

北宋后期,长期生活在滇西北地区的麽些人(今纳西族),在丽江地区逐渐形成了势力,不断向吐蕃边界扩展,并开拓了周边地区的贸易通道。至宋宣和元年(1119年)前后,麽些人取代了大理国在吐蕃的贸易地位,与吐蕃直接建立了贸易往来,确立了麽些人在滇西北地区商贸中转站的地位。明代洪武十五年(1382年),麽些首领被赐以木姓,次年又被任命为丽江知府。

此后,历代木氏土司经过上百年的商贸交易,把用于战争的滇藏栈道发展成为一条以运输商品为主的通商渠道。

茶马古道的内涵和外延


茶马古道是唐宋以来汉藏民族之间进行商贸往来的重要通道,它主要穿行于今滇、藏、川横断山脉地区和金沙江、澜沧江、怒江流域,以茶马互市为主要内容,以马帮为主要运输方的一条古代商道。他是中国藏区连接祖国内地并外延至南亚、东南亚的重要纽带,是中国西南各民族自古以来交往、融合的走廊。

茶马古道以茶文化为其独特的个性在亚洲文明的传播中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唐朝的樊绰写了一本很有名的云南志——《蛮书》,其中第七卷《管内物产》记载:“茶出银生城界诸山、散收,无采造法。蒙舍蛮以椒、姜、桂和烹而饮之。”“银生”是唐代南诏国(748-937年)六诏以外的六节度之一,银生城即现在的云南省景东、辖区包括现今的思茅地区、西双版纳州一带。“蒙舍”是南诏国中的六诏之一,在今云南巍山、南涧一带。由此可见,早在1200多年前,思茅、西双版纳的茶叶已运销到大理。

茶马古道运行范围在中国主要包括滇、藏、川三大区域,外围可延伸至广西、贵州等省,而国外则直接到达印度、尼泊尔、锡金、不丹和东南亚的缅甸、越南、老挝、泰国,进一步还涉及到南亚、西南亚、东南亚的另外一些国家。

茶马古道的线路以现今西双版纳、思茅的勐腊、勐海、思茅、普洱、澜沧等产茶地为中心地扩散开来,向西北行走,经过景谷、镇沅、景东、南涧、巍山、大理、洱源、剑川、鹤庆、丽江、中甸、德钦、左贡、帮达、察隅或昌都、洛隆宗、工布江达、拉萨,可以从江孜、亚东分别到缅甸、尼泊尔、印度。

从现今的四川雅安出发、经泸定、康定、理瑭、巴塘、昌都、拉萨等地到达尼泊尔、印度。

失落的古道—茶马古道


从前茶叶比丝绸或瓷器更贵重的时候,背夫和负重的牲畜便沿着茶马古道,步伐缓慢地顺着之字形路线攀上西藏海拔4600米的扎尔加玛(音)垭口。如今的旅行者乘坐汽车越过这一曲折爬升的路段。

4月,四川省名山生态茶园,小心翼翼的手指采摘着当年茶树冒出的第一轮新芽,这是成色最好的茶叶。历史学家认为,人类最早种植茶叶便是在四川和云南湿润的丘陵地带。

在四川省的协庆寺,喇嘛们把茶混进糌粑(炒熟的青稞粉)里开饭。这里的茶要佐以盐巴和酥油,茶叶则来自买来的茶砖。

置身于四川西部的深山,我在一片竹林中砍开前路,想要找到那条传说中的小径。就在60年前,当亚洲许多地区还依靠人力和牲畜运输的时候,茶马古道仍是连接中国汉地和西藏的主要贸易通道。但我的一番搜索却可能是徒劳。几天前,我见到一名当年在茶马古道上背沉重茶包的老人,他跟我说,天长日久,日晒雨淋,植物蔓生,茶马古道说不定已消失殆尽了。

接着,我的斧头一挥,竹子倒下,面前出现了一条卵石铺砌的小路,只有一米来宽,弯弯曲曲地穿过竹林,路面上覆盖着一层长得异常茂盛、滑溜溜的绿色苔藓。有的石头上坑坑洼洼的,坑里积着雨水,长出了野草,那是一千多年来跋涉在这条路上的成千上万名背夫们,把木拐包铁的那一头支在地上歇脚所留下的痕迹。

这段残留的卵石小径只延伸了15米长,攀上几级破烂的台阶之后便再度消失无踪,被多年来的季风豪雨冲刷得一干二净。我继续向前,走进一条狭窄的通道,山壁陡峭又湿滑,我只能用手抓着树,免得掉到下面乱石嶙峋的溪水里。我指望走上一阵之后,能翻越雅安和康定之间高峻的马鞍山垭口。

那天夜里,我在溪流之上的高处宿营,但木头太潮,生不了火。雨水沉重地打在帐顶。第二天一早,我又往前探索了500米,直到密不透风的树丛死死地阻断了我的去路。我无奈地承认,至少在这儿,茶马古道是消失了。

事实上,原来的茶马古道大部分都无影无踪了。中国正势不可挡地冲向现代化,用沥青马路飞快地抹煞着自己的过去。在这条古道被推土机摧毁或彻底磨灭之前,我要来探一探它曾经辉煌一时、而今却近乎被忘却的残存路线。

茶马古道曾经延伸将近2250公里,横越中国的腹地,从四川的产茶区雅安通往海拔3650米的西藏首府拉萨。它是亚洲最高、最险峻的一条道路,自中国翠绿的山谷地带伸出,横穿风雪肆虐的西藏高原,涉过冰冷的长江、澜沧江和怒江,切入神秘的念青唐古拉山,四度攀越海拔5000米的致命垭口,最终才下行至藏地的圣城。

暴风雪屡屡掩埋茶马古道的西段,滂沱大雨则蹂躏它的东段,土匪的威胁从未消停。然而在几个世纪里,这条路是重要的通商干道,即便两端的不同文化时常发生抵触也未能改变这一点。古道存在的原因在于双方通商的欲望,不像同样具有传奇性的北方丝绸之路总叫人想起浪漫的思想、伦理、文化和创造力的交流。汉地有藏地渴望的东西:茶;藏地有中原急需的宝物:马。

如今,茶马古道仍活在像罗永福(音)这样的老人的记忆中。92岁高龄的他,眼睛总是湿润润的。我在长河坝村遇到了他。对当年运茶的背夫来说,从雅安往西走到长河坝是十日的脚程。刚到四川的时候,人们告诉我,当年的运茶背夫已经没有在世的了。但在我穿越古道的残存路段时,我不光遇到了罗永福,还遇到了其他五名老背夫,全都渴望与人分享自己的故事。虽说背有些驼了,罗永福仍健壮得惊人,他带着顶黑色前进帽,身着中山装,兜里插着烟斗。1935年到1949年间,他在茶马古道上当背夫,运茶去西藏。他背的茶包总在60公斤以上,而在当时,他的体重才不过50公斤。

“太艰苦,太难走了,”罗永福说,“那碗饭可真不好吃。”

他从马鞍山上走过许多个来回,我之前正是希望到达那里。冬天,大雪积了有一米深,巨石上挂着两米多长的冰柱。他说,最后一次有人穿过那个山口是1966年的事了,所以,他觉得我恐怕过不去。

但当年走那条路是怎样一番情况,我多少得以窥见一斑。新开店是背夫们从雅安到康定20天行程的第一站,在那儿我遇见了脸刮得光光的甘绍雨(音),87岁,还有胡子拉茬的李文亮(音),78岁,他们坚持要给我表演一下当年做背夫时是怎么干活的。

背深深地弯着,驮起想象中的茶包,青筋毕露的手捉住丁字形的木拐,头埋下,眼睛盯着往外斜分的脚,两位老人向我演示他们当年排成一排,步履蹒跚地顺着湿滑的卵石小道前行。照旧日的规矩,甘绍雨走了七步后停下来,把木拐往地上顿了三下。接着,两人将拐杖绕到背后,架住加了木框的驮包,用无形的竹掸子擦去额头的汗水。依他们讲,当年的背夫号子里说得很清楚,上山时七步一停,下山时八步一停,而平地走上十一步也要停,否则不可能走得长久。

运茶的背夫有男有女,一般负重70到90公斤,最壮的男人能背135公斤。背得越多,薪饷拿得也越多:回家的时候,每公斤茶值一公斤大米。背夫们衣衫褴褛,脚上穿的是草鞋,若遇到山顶的垭口积雪,就安上简陋的铁鞋钉。唯一的食物是一小包窝头,偶尔能吃上一碗豆花。

“我们路上当然有人死,”甘绍雨正色说道,眼皮半合起来,“遇上暴风雪,或者跌下山崖,小命就没了。”

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修了公路,人力运茶的历史很快结束了。新政权把地主的土地分给穷人,将背夫从繁重的劳役中解放出来。“那是我一辈子最高兴的一天,”罗永福说。分到土地后,他开始自己种稻子,“那段惨痛的日子过去了”。

传说,茶叶是在公元641年,唐代的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国王松赞干布的时候,第一次被带入西藏。西藏不论贵族还是牧民都喜欢喝茶,其中大有原因。在寒冷的天气里,茶是一种热饮,若不喝茶,便只能喝融化的雪水,牦牛奶或羊奶,要不就是青稞酒了。在寒风凛冽的高原腹地,牧民们围着牛粪火堆取暖,一碗酥油茶带着独有的咸味、些许油腻又强烈的口感,相当于一小顿饭了。

沿着茶马古道运到西藏的茶叶,有着最粗糙的形式。茶叶都是亚热带常绿灌木山茶树上长出来的,只不过,绿茶是未经发酵的嫩芽和树叶制成,而专供西藏的砖茶,直到今天都是用茶树长大了的老叶子、茎和细枝制成。各种茶中以它味道最苦、最涩。经过多道蒸晒工序之后,茶里便掺入粘稠的米汤,压进模具,再次晾干。黑色的茶砖重半公斤到三公斤,至今仍行销于整个西藏地区。

到11世纪,砖茶成了藏地的通货。宋代用它从西藏购买强健的战马,以迎战北方彪悍的游牧部落——成吉思汗的先辈。砖茶成为中原与藏地之间最重要的贸易物资。

用120斤的砖茶,汉人能换回一匹马。这一兑换率是四川茶马司在1074年定下的。背夫从雅安附近的茶厂茶园跋涉到康定,一路海拔升高了2500多米。之后,茶被封装进防水的牦牛皮箱子,用骡子和牦牛的商队运到拉萨,这段行程为期3个月。

到13世纪,汉地每年要以数百万公斤茶换回25000多万匹马。可所有这些马匹都没能挽救宋朝,1279年,它被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所灭。

不过,以茶易马的做法却贯穿整个明朝(1368~1644),并持续到清朝(1645~1912)中期。18世纪内地对马的需求开始下跌,茶又被用来交换其他商品:高原兽皮,羊毛,黄金,白银,还有最重要的——只盛产于西藏的中药材。像罗、甘、李这些最后一代的运茶背夫,把砖茶包卸在康定之后,返程时便背的是这些商品。

正如中央皇权控制着四川的茶叶买卖,在神权统治的西藏,喇嘛们也会影响贸易。茶马古道连接着藏地的各大重要寺庙。数百年来,藏地和汉地各自的势力角逐改变了茶马古道的路线。主干路线有三条:一条始自云南南部的普洱茶之乡,一条来自北方,还有一条从东边切入西藏腹地。作为中线的后者路径最短,大部分茶叶都经它运输。

如今,古道的北线变成了柏油铺就的317国道。在拉萨附近,它跟世界海拔最高的铁路——青藏铁路并行。南线变成了318国道,也是柏油路。这两条公路是今日的贸易干线,大卡车川流不息,装载着各色货物——从茶到课桌,从太阳能电池板到塑料盘子,从电脑到手机,凡你想得到的东西都有。几乎所有货物都是单向流动的——向西,进藏,满足那里飞速膨胀的人口的物质需求。

古道中线的西段从未被修成公路。这段路蜿蜒穿过藏地僻远的念青唐古拉山,那里条件极其恶劣,所以几十年前就被废弃了,整个地区不向游客开放。

我已经看过了汉地残存的古道,要想在西藏达到同样目的,必须想办法进入这些封闭的深山。我打电话给妻子苏?伊巴拉,她是个经验丰富的登山家,我要她8月份跟我在拉萨碰头。

我们的行程是从位于茶马古道西端的哲蚌寺开始的——要是骑马的话,这儿离拉萨不到一天的路程。哲蚌寺建于1416年,有一间巨大的煮茶房,七口直径两三米的铁锅架在烧柴火的硕大石灶台上。

彭措卓巴站在一口大锅旁,切下厚得像百科全书般一大块一大块的酥油,放进沸腾的茶里。“从前,这儿一度有7700名喇嘛,每天要喝两顿茶,”他说,“当时这间煮茶房里有一百多名喇嘛干活。”他套着件栗色无袖的藏袍,在寺里当掌茶师傅已经有14年了。“对西藏的喇嘛来说,茶就是生命。”

如今寺里只住着400名喇嘛,所以只用了两口小锅。“一口锅要下25块茶砖,70公斤的酥油,3公斤的盐巴。”彭措卓巴一边说,一边用一人高的木勺在锅里搅动着供200人饮用的茶。“最大那口锅的容量是这个的七倍。”

苏和我从寺里出发,前往离拉萨有五小时车程的那曲市参加一年一度的赛马节。我们想看看令茶马古道得名的传奇马匹。赛马节要持续一周,原本是在开阔的平地上举行的,但十年前修起了一座混凝土体育场,好让官员们可以坐着观瞻。我们到达的第二天一早,藏族群众就挤满了看台:妇女的颧骨高高的,穿着高跟鞋,长辫子上沉甸甸地挂着白银和琥珀的饰品;男人们头戴毡皮高边帽,身着袖子长长的藏袍;孩子们光脚穿着便宜的运动鞋。小贩们叫卖辣土豆和听装的百威啤酒。刺耳的扩音器用汉语和藏语播报每一场赛事。这里弥漫着赛马盛事的氛围,只是看台边上每隔10米就站着警察,赛场周围有人列队巡逻,人群中还混着便衣。

一入赛场,马和骑手们似乎便打破了地球引力的规律。一名藏族骑手飞驰得如同失控,像杂技演员那样左右翻身下马,拾起地上的哈达。泥块高高溅起,迸入湛蓝的天空。骑手高高扬起哈达,掉转马头,迎接人群爆发的欢呼。

那曲赛马节弘扬的是早年藏民生活于马背上的文化遗产,这一类的庆典能延续至今的已经很少了。通过几百年的选择育种,藏人培养出一种特异的良马。这种马身高不过13.5掌(相当于1.4米左右,比大多数美国马的个头要小),四肢精悍,面孔英俊,肺部很大,适于西藏高原海拔4500米的缺氧环境。藏人把它培育出来,就是为了使之能够在冰雪皑皑的山口不知疲倦且步伐沉稳地行进。几百年前,汉人最想要的便是藏马。

而今,那曲坐落在国道317上,从前贸易路线的一切痕迹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只要从这里再朝东南方驱车一天——近得诱人——就是念青唐古拉山脉,那是古道原先途经的地方。我被一个念头给迷住了:兴许,在深深的山谷里,还有藏族人在古道上骑着那不知疲倦的马儿呢。说不定,在西藏高原不为人知的广大腹地,古道沿途仍有贸易存在?不过,古道也有可能早就像四川境内那样没了影,被呼啸的寒风和翻卷的大雪给抹掉了。

赛马节过了一半,一个阴沉的雨天上午,苏和我钻进一辆“陆地巡洋舰”,悄悄动身去寻找藏区茶马古道而今的容颜。我们在土路上开了一整天,颠簸地翻过一个个垭口,差点滚下陡峭的山坡。傍晚时分,我们到了两座巨大垭口之间的嘉黎县,这里从前是茶马古道上商队的歇脚之地。我们挨家挨户地打听有没有马匹能带我们爬上5412米高的怒岗(音)垭口,但一匹马也没找到,村民指点我们去镇子边上的一家酒吧。藏族牧民在里面喝啤酒,打台球,摇骰子打赌。听说我们要马,他们全笑了。早就没人骑马了。

出了酒吧,泥地里没看见筋肉健硕的马匹,倒见到了铁马——结实的国产摩托,打扮得和它们血肉之躯的前辈一样,盖着红蓝相间的藏族羊毛坐垫,车把手上缠着流苏。给钱的话,两名牧民小伙愿意带我们到山脚下,之后的路,我们就只能步行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出发了,背包像马鞍袋那样横捆在摩托上。牧民小伙开摩托极为娴熟,跟他们的祖先在马背上没什么两样。我们磕磕绊绊骑过了泥巴足有半米深的黑色泥潭,水花飞溅地渡过了蓝汪汪的溪流,摩托的排气管在水里汩汩喷发。

沿山谷驰去,我们经过了藏族牧民的黑色帐篷。好些帐篷前都停着硕大的国产卡车或陆地巡洋舰。牧民们哪儿来的钱买车呢?肯定不是靠传统的牦牛肉和酥油生意吧。

到怒岗垭口脚下的萨楚卡牧民营寨只有30公里,却走了整整五个小时。道路颠簸得把我们的脊骨都给抖散了。牧民小伙燃起了一小堆蒿草营火,吃罢牦牛肉干配酥油茶的午餐之后,苏和我徒步走向垭口。

叫我们惊喜的是,古道非常明显,就像是阿尔卑斯山上的石路,在牧场上蜿蜒向前,途中不时点缀着几头犄角高大的黑牦牛。我们艰难地往山上走了两个小时,穿过了两处泛着蓝色微光的冰斗湖。可一过了这两座湖泊,所有的绿色就消失了,只剩下了石头和蓝天。半个世纪前,运茶的骡队已不再走过这山口,可古道在此前的上千年里曾受到不断的修缮。古人把大石头搬开,修起石阶,这工程至今完好。苏和我走着之字形路线上坡,顺着石头小道直上垭口。

马鞍形的怒岗垭口显然是没人走了。尚在飘动的零零落落的经幡越见稀疏,玛尼石堆上白骨森然。四下里是一片唯有了无人迹才能带来的寂静。苏眺望着周围白雪皑皑的山巅,它们如同天然的金字塔一般。几百年来,曾站在此地的西方人寥寥无几。我顺着苏的目光,看到存留下来的古道伸向了下一个山谷。

“你看见了吗?”她问。我看见了。在我的想象里,上百头骡子组成的商队步子沉重地向我们走来,蹄子周围扬起尘土,身躯两侧一左一右地驮着茶包,押运的藏民神色警觉,提防着埋伏在垭口的土匪。

第二天早晨,我们从垭口返回的时候,摩托骑手已经在等着了。我们坐上后座,开始返回,在冰蚀山谷里颠来簸去。

半路上,我们停在两顶黑色的牧民帐篷前,牦牛粪整整齐齐地码在它们周围。每顶帐篷都挂着阔大的太阳能电池板,草场上停着一辆卡车,一辆陆地巡洋舰,两辆摩托。牧民邀请我们进帐,端上了滚热的酥油茶。

帐篷里面,一位老妇正摇着转经筒默念经文,一名青年在从帐外透射进来的光柱中做饭,还有几个中年男子坐在厚厚的藏毯上。靠着比划手势和一本袖珍字典,我问他们怎么买得起那么多车。他们笑容灿烂,谈话却东拉西扯。等我们把盛得冒尖的大碗米饭就着蔬菜和牦牛肉吃个底朝天,主人拖出一只蓝色的金属箱子,开了锁,掀开盖子,示意我们过来看。里面是几百条死掉的肉虫。

“这是虫草,”主人骄傲地说。他解释说,每一条干虫子都能卖4到10美元。他上了锁的蓝色箱子里大概便装着一万美元的虫子了。虫草是一种感染了寄生真菌的幼虫,只生活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草场。真菌最后会杀死虫子,以它的身体为养料。

每年春天,藏族牧民就在草场上游走,用一种小而弯的铲子寻找虫草。虫草的茎干露出地面不超过3厘米,略带紫色,呈牙签状,极难辨认——但这些虫子比藏民所有的牦牛加起来还值钱。

在亚洲各国的中药店里,虫草都是被当成万用灵药来卖的,据说能使年老者体健,所有的健康问题都不在话下:消炎去肿,提神化痰,就连癌症都能治。药店把它们摆在控温玻璃柜里,品质最高的每克能卖到80美元,两倍于现在的黄金价格。主人合上了他的宝箱,把它藏进帐篷的角落里。我们离开之前,他坚持要我们再多喝一碗滚烫的酥油茶。

乘摩托车在高原上奔驰的时候,忆古思今,茶马古道上新旧贸易的相似之处使我感叹不已。藏族人再不骑马了,西藏城市地区的主要饮料也不再是茶了(红牛和百威随处可见)。然而,正如茶叶仍从汉地的传统产茶区运送出来,西藏高原也仍是某种珍宝——冬虫夏草——的唯一产地。鞋子和香波,电视和烤箱,也许正顺着翻新成柏油大道的古老贸易路线源源不断地向西输入,可也有一样东西被回赠到东边。今天,为了神奇的虫草,藏区之外的国人不惜高价,正像当年他们渴求那无敌的战马一样。

孙明经和茶马古道


背着“茶背子”(打捆茶包)的背夫、制造茶具的窑炉、围木成炉炼铁的场景……10月8日,记者走进雅安市博物馆,见到工作人员正在整理数百张记录茶马古道的黑白照片,他们正筹备在明年春节期间搞一个“孙明经茶马古道照片展”。

“这些照片,是一位名叫孙明经的学者在1939年拍摄的。”馆长李炳中说,当年,年仅28岁的孙明经,行程万里,用电影胶片和照片胶卷对茶马古道进行了一次科学考察。

孙明经,中国电影高等教育的开山宗师,也是一位实证科学考察者。他手握电影摄影机与照相机,遍旅华夏文化历史。在34岁之前,他有过4次行程超万里的用电影与照片拍摄记录的实证考察;在36岁之前,他独立摄制了63部十分珍贵的电影与多达万余幅实证科考照片。

孙明经与四川也极有渊源。他一生中的4次超万里考察,有两次是在四川。他除了拍摄茶马古道外,还拍摄过成都、自贡井盐、乐山、峨眉山、都江堰......

艰难时局中背负重托

出身影像世家的孙明经,以做一个研究电影的学者为事业目标。年轻的他被蔡元培等学界泰斗发现,成功独立拍摄了30多部“国情调查电影”,后来更承担起用电影和照片的拍摄来考察茶马古道的重任。

雅安市博物馆目前所拥有的这200多张老照片,是由孙明经的儿子孙健三提供的。已经70多岁的孙健三,是一位从北京电影学院退休的摄影师。

“那是一次在艰难时局下进行的科学考察。”孙健三介绍说,1939年,广州、长沙、武汉、太原、归绥(今呼和浩特)以东大片国土被日军占领,中国抗战的大后方,仅存经济十分落后的西部辽阔地区。抗战要继续下去,该去哪里寻找财政税源,为抗战提供经济与物资保障?

时任四川省教育厅厅长的法学家郭有守博士,深谙“救亡与税源之道”。他在抗战前方和后方都极度吃紧的情况下,把高瞻远瞩的目光投向已发展了2000多年的茶马古道。在他的提倡和推动下,各种川康考察团、考察队开始进行“茶税救国”考察。可在10多批西行考察不尽如人意之后,郭有守和当时全权负责抗日战争物资资源总调配的钱昌照(新中国成立后担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共同决定,组建一个高规格,大规模的考察团对茶马古道沿途税源与资源做一次深入细致的大考察。

孙健三说,郭有守等人决定在这次考察中用电影和照片进行记录,他们选择了孙明经。

那时孙明经只有28岁,这些学界泰斗为什么会信任一位年轻人?

“我们家可以说是中国第一个影像家庭。”孙健三告诉记者,他的爷爷和奶奶是中国第一代大学生,因为共同喜好摄影而结识,“爷爷孙熹圣是最早和电影结缘的中国知识分子,是第一个把英文‘CINEMA’叫‘电影’的中国人。”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孙明经自小就接触照片和电影。在住家的大院子中,还有一户陆姓人家,与孙家是世交。陆家有一个大孙明经8岁的男孩陆长顺,自幼对照相“发烧”,只要出门拍照必带孙明经同行,并教孙明经使用各种相机。于是,孙明经在5岁时就有了用多种相机拍照的机会。到15岁时,孙明经已经确立一生的事业目标——做一个研究电影的学者。由于当时中国的大学中还没有相关的专业,他在金陵大学化工系修满学分后,再入电机系,修满学分后,再入物理系,历时7年,修满3个系学分毕业。期间还选修了国文、戏剧、神学、外语、音乐等科。

后来,他的才华为蔡元培、郭有守等人发现。在泰斗们的引领下,孙明经的抱负得到施展的机会,拍摄了大量教育电影、摄影作品。在参加茶马古道考察前,他已经有了独立成功拍摄30多部“国情调查电影”的经历。这一次,泰斗们再次给他一个重任——用电影和照片的拍摄来考察茶马古道。

然而,1939年是中国现代历史上物资条件最为艰难的时期,中国人自己连一英尺电影胶片和一卷照相胶卷也不能制造。大上海的电影人绝大部分撤到重庆后,因为没有电影胶片无法拍摄电影,仅能演出话剧,才创造了中国文化历史中辉煌的“话剧黄金时代”。

就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郭有守等学界泰斗们,却一次性给予孙明经16毫米电影胶片多达12000英尺,120照相胶卷多达200个!因为,在学者们看来,当时只有电影和照片才能让大后方的官员学者和广大军民都可以切实看到茶马古道上那能足以长期支撑抗战的滚滚税源与资源。

这对一个年轻学者,是何等的分量与重托?

所以,当考察团在原定考察路线半途遭遇“兵灾”,全团折返时,惟有孙明经毅然独自继续深入,不顾个人安危坚持前行。最终,他完成的实际考察路程比原定路线还多了近千里。

不用马匹马帮运输的边茶

从1939年6月初到12月底,孙明经餐风露宿、翻山涉水,带着几十位学界泰斗们开列出的考察课题,手握电影摄像机和照相机,进行茶马古道科学考察,行程超过万里。最终,他完成8部考察电影,拍摄2200多张照片。

行前,几十位学界泰斗们纷纷拿出自己的研究所得或希望研究和需要实地考察求证的问题给孙明经。比如,茶马古道上的茶从种植到贸易税收的所有环节,源头与沿途的民俗民风等等。

孙明经用了4个月的时间消化吸收这些问题,当他1939年6月从重庆出发时,已经怀揣一份详细的考察电影拍摄提纲,以及必须用拍摄来求证的内容预案。第一个让他感兴趣与好奇的问题,即是茶马古道是什么样的“道”?

考察路上,他发现这条通商贸易的茶马古道,从雅安到康定这段路上却并没有用马匹或马帮运输茶。经营雅安边茶的茶商告诉孙明经,在平路上一匹马可驮12条茶,而在雅安到打箭炉(今康定)的路上,一匹马最多却只能驮2条茶!用人则不同,这条路上一个男背夫最少可以背12条茶,多的可以背19条到20条。女背夫少的可以背7条,多的可以背10条。一个强壮的男背夫的运茶能力,一人一趟是一马一趟的10倍!

孙健三告诉记者,当时孙明经参加的是考察团中的地理组,一路上用坡度仪边走边测,最陡的一段路居然有65度,一般坡度也有20到30度。而且,雅安至打箭炉的路,一般三尺左右宽,有的路段仅两尺宽。地理组中一位武汉大学老师自备有一匹马,到了坡陡路险处,他不仅不敢骑在马背上,遇到很陡的路段,他还要费很大的力气拉马,马才能艰难地登上陡坡。“看到这样的情景,父亲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这条路千百年来不用马匹运输边茶。”

这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被孙明经一一摄入镜头中。

“父亲最难忘的是背夫们的吃饭与‘方便’。”孙健三说,每天从开始起程到下一个住宿地,背夫们才能卸下“茶背子”。中途要方便时,不论男女,一律站姿进行。背夫们途中休息或进餐或饮水,仅能用一具铁头木杵支在背架下面,借此喘息。木杵长年与路面上的石头磨擦,把路上的石头表面磨出一个个圆窝窝来。“背夫们告诉父亲,辨认识别那条路是否是茶马古道,只要看看那条路上是否有很多杵窝即可。”

古道上有很多“家背子”,即丈夫妻子同为背夫,双双同行。“家背子”中,还会遇到两个家庭大小六口人一路同行相互关照——两对夫妇各带一个娃娃。男娃娃女娃娃年纪从七八岁到十几岁不等。娃娃们背上的货物,最少的仅半条边茶,多的则有五六条。

70年前的四川留影

在4次万里拍摄考察中,孙明经有两次都行走在四川。他不仅给后人留下了丰富的动态和静态影像史料,更为今天如何用好这些中华民族的文化财富,留下了思考。

1992年,81岁的孙明经走完自己的人生旅程。如今发现的这些老照片,是经历文革劫难后幸存的,不仅有茶马古道,还有自贡井盐的留影。

原来,在考察茶马古道前,孙明经就已经在四川进行过其他考察。1938年4月,他刚刚从南京撤退到重庆,就被郭有守等人安排带着电影摄像机和照相机奔赴富顺县和荣县考察拍摄盐业生产与税源。

在自贡,孙明经呆了3个多月。他带着两部电影摄影机和一部照相机,走遍了自贡地区所有盐井,拍摄了从钻井、采卤到制盐的整个过程,拍了880张照片,以及科考调查电影《自贡井盐》。回到重庆后,他将自己记录下的镜头广泛放映和展出,生动再现了自贡井盐生产盛况和制盐生产中展示出的先进技术,增强了国人对抗战胜利的信心,极大地鼓舞了国人士气。2005年,孙明经拍摄的照片《布满井架天车的小城》入选“20世纪全球华人经典作品展”并获奖。

孙明经留下的四川影像资料还有很多。他拍摄的人文风俗电影中,《西康一瞥》、《雅安边茶》、《川康道上》、《省会康定》、《铁矿金矿》等,真实展现了当时雅安及其周边地区的民风民俗、物产资源。他还拍摄了地理风光纪录片,有《成都到兰州》、《灌县水利》、《峨嵋山》、《川江一瞥》等。

孙健三说,抗战期间孙明经在四川生活了较长时间,在这里进行教学科研,并开创了中国电影、电视、摄影、电子计算机等高等教育学科以及创建最早的课程,因此对四川有深厚的感情。

1944年6月,当时的西康省主席刘文辉在金陵大学教育电影部看了孙明经5年前拍摄的《西康》,当场邀请孙明经重新访问西康,放映原来的电影,再次拍摄西康。两个月后,孙明经带领电影部师生10人上路。可惜的是,孙明经此次拍摄的影片全部失踪,只留下300多张照片。

李炳中告诉记者,在2010年看到《走进西康》这本书后,知道了孙明经和他拍摄的老照片,于是辗转联系上孙健三。恰好,孙健三这些年也一直在整理父亲留下的资料,愿意把这茶马古道的照片提供给雅安市博物馆,一起进行合作研究。如今,博物馆还准备根据老照片编纂系列图书,以便能为今后的研究提供原始资料。

而有关自贡的老照片,孙健三也把使用权无偿捐献给了自贡市政府,根据老照片撰写的图书《遍地盐井的都市》也已经出版。

“我希望父亲留下的照片和电影资料,能为今天的历史研究和文化遗产保护提供帮助,这才是真正发挥了它们存在的价值。”孙健三说。

茶马古道的研究开发和利用


茶马古道这一概念是近二十年才逐步提出的,而它已经由最初的学术概念转变成了云南乃至全国的重要文化符号之一,也变成了游客向往的旅游景观之一。茶马古道在默默无闻中运行了上千年又重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成为中国西南地区一道独特的旅游景观。然而,在2009年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过程中,在康县望关乡政府西北约100米处的石猫梁山垭上发现了一块碑额为“察院明文”的残碑,可辨识残存的碑记中,包含了古代陇南诸如行政管理、茶马贸易、道路交通、关隘兵防等方面十分重要的史料信息,碑文“茶马贩通贩捷路”首次证实了康县茶马古道的存在。这一发现,对进一步研究西北至西南茶马古道线路,研究西北、西南和中原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相互交融和发展历程,提升陇南的知名度,助推陇南经济社会跨越式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在康县茶马古道遗址发现之初,康县文化体育局抽调了精干人员组成调查小组,对遗址和文物进行了保护,并对周边环境进行了调查,搜集相关文物,并运回到文体局,作为重点文物进行看护,建立了重点文物保护档案,对茶马古道沿途的8处野外文物进行了初步维修,并征集流失在民间的文物38种1200余件。

康县的茶马古道以望关乡茶马古道遗址为中心,沿茶马古道古线路向四周延伸,途经13个乡镇,线路全长300余公里。茶马古道古线路沿途有窑坪古镇、平乐古道、镡河古渡口、大川坝古渡口、望关关隘、铁笼关关隘等历史古迹遗址20余处,有窑坪廊桥、龙凤桥、三功桥、巩家山廊桥、羊倌岩栈道等省市县野外文物保护单位15处,还有省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13项。

近年来,国家对茶马古道的研究和保护高度重视,2010年6月,国家文物局和云南省人民政府共同主办了“中国文化遗产保护普洱论坛”,组织专家学者对茶马古道进行了专题研究,康县作为甘肃省唯一受邀的县级单位参加了论坛,讨论了对茶马古道的开发利用和保护。2011年4月,康县组织举办了全国性的康县茶马古道文化学术研讨会,为康县境内茶马古道的研究、宣传以及今后的保护工作奠定了基础。会议期间组织省内外30多位文化、历史、考古方面的专家学者和县内茶马古道文化研究爱好者对境内茶马古道遗址进行了实地考察,撰写论文二十余篇。康县茶马古道2011年列入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并向国家文物局申报了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已通过专家组审查。

目前,康县已把开发茶马古道作为文化旅游的一项重要工作列入“十二五”发展规划,于2010年请兰州大学专家组设计了康县白马关茶马古道保护开发方案设计初稿,完成了康县白马关茶马古道文化园区项目建设建议书,并上报相关部门请专家论证评审。组织相关部门制定了发展规划,设计旅游线路,修复古迹遗址,征集失散文物,打造旅游景点,广泛进行宣传。

对康县茶马古道进行研究开发和利用,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首先,对全国茶马古道的研究提供了化石般的学术资料。康县的茶马古道既有古道遗迹,又有碑文佐证,目前在全国是唯一发现的有碑文佐证的茶马古道,加速了茶马古道研究的进程,茶马古道必将和丝绸之路一样成为中国线型世界文化遗产的并蒂双艳。

其次,茶马古道为陇南旅游经济的发展开辟了阳光大道。茶马古道文化通过我国西南学术界的发觉和倡导,和丝绸之路文化一样,已成为一门具有国际性的学说。陇南倾力打造和高高擎举这一品牌,无疑会引起国内旅游界将我市旅游景区和九寨沟、兵马俑、桑科草原等周边著名旅游景区进行关联思考,将陇南旅游纳入全国旅游的黄金线路和整体格局。

再次,茶马古道为提高陇南的知名度创造了新的契机。2009年康县发现了茶马古道,引起了云南大学茶马古道研究中心周重林、陕西文化研究院李刚等全国众多研究机构和专家学者的重视,2011年5月第一届茶马古道研讨会期间,全国媒体纷纷报道康县茶马古道。随着康县对茶马古道文化的挖掘、整理、研究、保护内容的不断深入、领域的不断拓展、传播力度的不断加强,康县段作为茶马古道的必经捷路和北茶马古道研究的桥头堡地位的确定,必将提高陇南在全国的知名度。

最后,茶马古道为康县文化的发展繁荣提供了充分必要的条件。康县文化现象较多,也有一定的文化积淀,但是与礼县的秦文化、文县的白马文化、成县的西狭文化相比,却显得比较零乱和散杂,而茶马古道的发现为康县文化的结构确立了主线,吸引聚集起一个宏大瑰丽的康县文化星空。

根据中办、国办《关于加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若干意见》、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进一步支持甘肃经济社会发展的若干意见》和《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要求,按照《意见》提出的把甘肃建成“工业强省、文化大省和生态文明省”的总体目标要求,加快康县茶马古道遗址保护和开发利用工作迫在眉睫,也是十分必要的,保护和开发利用康县茶马古道遗址,对于保护重要历史古迹,加快陇南文化旅游事业发展,提升陇南文化旅游品位,促进陇南文化事业的发展繁荣,扩大再就业渠道,增加农民收入,推动经济社会科学发展将起到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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